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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青圆见绿笛在她绯色袍袖中若隐若现,正想拿回笛子,奈何她正起身下车,时机不对。 何风盈先行,何青圆在车里等她先下去,就闻身后马蹄急驰,‘哒哒’‘哒哒’。 何青圆钻出马车的时候,何风盈正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,何青圆也抬眸望去,就见季悟非穿一身青袍驭棕马,动如风摇青松,还有好几丈远便勒马,缓步纵马踱了过来。 一声两声,都似踏在何青圆心上。 “何二姑娘的彩头还缺了一本笛曲谱子,是我三姐要我送过来的。” 他在马上,她在车上,难得不必她抬眸他垂首,便可相望。 “多谢。”何青圆忍不住笑起来。 季悟非信手牵缰绳踱过来的时候就是笑着的,他的笑容很淡,笑意却很浓,只是在瞥见何风盈手上竹笛的时候,笑容微敛。 季悟非沉下身子朝何风盈伸出手的时候,她着实愣了一下,不知道他在管自己讨要什么,迟疑着抬手时才发现自己握着的竹笛。 何风盈大为窘迫,她没想着连根笛子也要占了,只是方才拿在手里,忘给给何青圆罢了。 气在心头,面上还是能笑出来的,何风盈一边将笛子递给九曲,让她转而呈给季悟非,一边道:“小妹今日得好彩了。” “我三姐倒说今日得好诗了。”季悟非将笛子和谱子一并递给摇春,摇春笑眯眯地接了,堆进何青圆手里。 何青圆皮薄面嫩,一夸就羞,一羞就红,奈何众目睽睽之下,季悟非不能一直看她,真就送个谱子便走了。 可季悟非一点不像个会‘奉姐之命’来送谱子的闲人,其中又有多少拢不住的情愫,何风盈怎能看不出? 何青圆抱着谱子、笛子乖乖走在她身侧,面颊上那抹红晕清透而可人,不似有些人一红脸,就如‘哼哧哼哧’刚跑完两条街般红紫。 何风盈想到祝云晟也曾说‘你这妹妹好,是个妹妹样’之类的话,又看了何青圆一眼,见她正抬手抿上几缕碎发,指甲剔透如朱贝,肌肤细腻如美玉,随即收回目光,心道:‘的确是招男子喜欢的,可季家多美人,季三俊逸如朗月当空,季五又清秀似春烟漫漫,难道还看不惯吗?这感情一事,可以始于皮相,但论起婚嫁来,皮相又是最不要紧的。’ 皮相是最不要紧的,何风盈明明想到了这一点,却以为季悟非只囿于此,更以为何青圆通身无长处,只有皮相还算拿得出手。 何青圆此时的心思可比何风盈简单多了,她只想快快地回到自己屋里,看着谱子学吹笛,她知道这谱子一定是季悟非挑的,不会太艰深,能慢慢引她入门的。 不过才回了家,要先跟董氏请安。 何风盈一进门便笑道:“阿娘不知,妹妹今日作了首好诗,还拿了彩头。” “噢?”董氏招手要她上前来,看过她手中竹笛和谱子,道:“我的圆儿竟这样厉害?” “阿娘,凑巧而已。”何青圆很不好意思,见董氏将一封信交给自己,一时不解,翻过来看过是董寻舟的信,便依着董氏,坐在塌边展开看了。 何风盈留意着她的神色,看到是董寻舟信件时的确欣喜,但又似乎没什么羞怯,不然也不会当着董氏的面就拆开看了。 “表哥果然是闲不住的性子,他说自己要同舅母来京城参加哥哥婚礼呢。”何青圆扬一扬信纸,笑道。 “你舅舅也肯?不是说要好好磨磨他性子?”董氏瞥了眼信纸,摇头道:“回回说自己做严父,次次还不是叫孩子缠得没法子?” 董氏笑看何青圆,道:“你大舅舅最是个好脾气的人,家里的孩子都喜欢她,你阿兄还小的时候,一见他就要跨脖子骑大马,这种事儿你爹可做不来,若敢提,恐还要叫他骂一通,亏得你大舅舅来过几趟,上元节还驮着你阿兄出门看花灯,看得你阿兄半夜都不愿意回,最后是熬不住睡着了,才叫你大舅舅给抱了回来。你小舅舅两口子常年在外做官,生了孩子便送回来,叫你大舅舅、舅母养着,无一个不好,养得两家皆似一家亲,诶,这话不能这样说,董家本来也没分家的,你大舅舅经商,小舅舅做官,相辅相成,最好不过了。” 何青圆听着些话,觉得羡慕,觉得有趣,也有向往,但并未听出董氏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。 何风盈是同董氏论过‘亲上亲’这件事,下意识以为何青圆也听得懂,见她听得双眸晶亮,心下有些鄙夷她骑驴找马,又莫名流露出一丝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松快。 表哥 也不知季家是不是有人会看天相, 只诗会那一日雪暂歇了,而后又一连下了三两日。 何青圆困在家中学着吹笛,从原先稀稀拉拉几声调, 到后来能渐渐吹一段,一段一段越来越长, 只还没到能吹完一曲。 她并没去找何风盈教自己, 因为浣秋会吹笛,不必舍近求远。 浣秋虽吹得不好, 教何青圆入个门是没问题的。 何青圆见她吹笛时神色温柔怀念, 她那一柄笛子用的还是湘妃竹,斑斑点点如虎纹,声色很脆甜,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, 不似市面上寻常可以买到的。 何青圆有些好奇,便问她是何人教笛, 何人赠笛? “从前一个认识的人。”浣秋说得很含糊, 显然不愿多说。 何青圆摩挲着笛子看着她侧坐的背影, 也被她弄得有些感伤起来,瞥眼忽见绿笛淡黄色的内壁里有几笔浓绿晃过。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, 取了油灯近照, 从洞眼中一看,见是极其纤细飘逸的‘忆之’二字, 不由得惊叹。 ‘不知是谁探针笔入笛孔中写字,还能这般好看?忆之,何解?’何青圆思量着, 却没有个头绪。 朗晴轩里的笛声时而和着落雪之声,时而间着融冰之声, 时而杂着爆竹之声,时而并着风过之声。 翻过年来,春风醺暖,一日日在院墙瓦头上浮动着,随着婚期将近,何家上下像是被那个逐渐临近的日子一点点绞紧,上下都有些雀跃忐忑,仆从走步都显得忙忙碌碌,手里有忙不完的活计。 董氏更不用说了,大事小事都要她拿主意的,刘妈妈刚从九溪回来,染了风寒正歇着,她像是少了一臂般不利索,幸好还有何风盈能干,帮她分忧不少。 “席面菜色是年前就拟下的,大菜都试过了,总是那个滋味,翻不出花来,也出不了什么差错。”何风盈将两张菜单子搁在董氏手边,道。 何家灶上还养不起一帮做席面的厨子、小工,所以婚宴那日的席面是从外头请人来做的,这并非什么不体面的事,除了几个亲王侯爵,肱骨老臣之外,京中富户官家遇上大席面都是这般做的。 “我便是要说这个,昨晚你爹特意要了菜单子,看了一眼,说是前日去同僚家吃他孙儿的周岁酒,上头也有一道野猪肚,真叫一个百嚼不烂,他吃的时候正遇上敬酒,硬是咽下去,一晚上胃里不舒服,就想换了鲨鱼肚来。” 何风盈眼神虚了虚,正要应下,就又听董氏道:“还说有一道炖肘子,颇为肥腻,叫我也给换了,我瞧着可以换了笋片蒸鹅来,这几日应当是有好春笋的。” 何风盈听了不语,捧着掌心小算盘拨弄一番,随后才道:“娘,换了这两样菜之后,粗粗一算,开支就又添了八十两。” “原本为这婚事,银钱已经往宽里算了,没想到东添几样,西添几样,已经又多添几百两了。”董氏虽感慨,却又道:“可你就这么一个嫡亲哥哥,他成婚,尽善尽美些也是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