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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话音才落,人便被翻了过来,正眼冒金星,便觉唇上一凉,气息尽数被他夺走。 良久,百里息才松开,她坐在他怀中,被迫仰头看着他孤清的眉眼,心如擂鼓。 “蝉蝉这辈子都不用惦记别人了,”他轻轻摩挲殷芜的耳垂,低声引诱,“叫声息表哥听听。” “息表哥……”殷芜将脸埋进他怀里, 彻底放弃了抵抗。 傍晚殷芜咳嗽了几声,到底是前夜受了寒,夜里发起烧来, 人也萎顿下来,恹恹卧在锦被里, 百里息哄着她喝了苦药, 又给她换下汗湿的里衣, 便拥着她等热退下去。 殷芜人已烧得发晕,好在百里息身上凉津津的, 正适合退热。 他轻抚着她的脊背,听着她不时发出的梦呓, 忽然觉得多年来的孤寂清净似乎再也回不来了。 少女的身体热得烫人,才换的里衣又汗湿了,几缕碎发贴在潮红的脸颊上,显得人越发可怜。 许是觉得他身上凉爽, 殷芜又凑近了一些,将脸贴在他的腰间蹭了蹭。 “难受……”殷芜呜咽了一声, 百里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, 好声好气哄了一会儿, 总算让人又睡了过去。 及至后半夜药效上来, 殷芜的高热才退了下去, 百里息将人安置好, 出了灵鹤宫,再次回到临渊宫后的浴池。 冰冷的泉水浸湿了他的衣服,也将他身体里的火暂时压制下去, 他虽然留下了殷芜,却还不能放任自己彻底沉溺进去, 至少在他知道如何压制疯病前,不能要殷芜。 善安县遇刺后,他身上残毒未清,那毒极为阴毒,每夜丑时便要发作,发作时浑身似冰,全靠他内力压制。 百里息仰头靠在池边,轻轻呵出一口浊气,水面氤氲的水汽湿了他的眉目,恍惚之中,似有人剥开层层雾气走了过来,等近了才看清来人长着殷芜的脸,只是她怯怯地站在院中,过分可怜。 百里息想伸手拉她,雾气却忽然变大,将人影隐去了。 画面一转,来到了一座假山前,殷芜手中提着个篮子,双眼微红,见了他,低声唤了句大祭司,似乎还有话想说,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走了。 百里息醒了过来,他已许久未做过这些古怪的梦了,梦里的殷芜总是很狼狈,虽知不是真的,却总是忍不住去确认殷芜的现状。 体内的余毒暂时被压制下去,百里息自池中起身,更衣后往灵鹤宫去,万籁俱寂,殷芜的寝殿内漆黑一片,百里息才靠近床边,便听见殷芜细弱的哭泣声。 “怎么哭了?”他先开床帐,借着支摘窗上透进来的月光寻找殷芜。 床榻角落里,殷芜抱膝坐着,空洞的杏眸中噙着泪,一张惨白的小脸上都是泪痕,她似不敢大声哭,只小声啜泣,委委屈屈。 一点银辉自床帐掀开处洒进来,让她看清了来人,下一刻她便扑进他的怀中,声音里都是委屈,“你去哪里了……殿内没点灯,蝉蝉醒了害怕。” 哦,原来是怕黑了。 “蝉蝉过来。”他伸手。 少女却依旧缩在那小小的角落里,她用手背抹着眼角的泪珠,红红的眼睛盯着百里息看,嗡声嗡气道:“昨夜那么大的雨,你却赶我走,你是混蛋!” 生病了自然难受,殷芜此时便像是因身体不舒服而愤怒,翻起了昨日的旧账来。 百里息不知她此时是否清醒,可是又烧了起来了,只能温声哄她道:“蝉蝉乖,过来。” 少女飞快摇了摇头,浅粉色的唇因委屈而紧紧抿着,还气呼呼地将脸转到一边,闷声道:“蝉蝉不要听你的话,你对蝉蝉不好。” 百里息猜想殷芜此时应该不甚清醒,却忍不住问:“我若对你不好,那谁对你好?” 少女长发披散,白色寝衣的领口散开,露出比寝衣还白的肩膀,她低头思考片刻,伸出手指开始数对自己好的人,“阿娘对蝉蝉最好了,阿娘会抱着蝉蝉睡觉,会给蝉蝉讲故事,还会……” “还会……”少女顿了顿,忽然仰面看向百里息,杏眸中泪光如星,“阿娘已经死了啊,阿娘身上的血流尽了,流了蝉蝉一身……” 殷芜双手捂住眼睛,哭声压抑又痛苦,“阿娘当时一定很疼很疼吧……” 殷芜正哭着,却忽被百里息的气息笼住,下一刻落入他微凉的怀抱,他将她抱在怀中,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,安慰道:“先圣女已逝,尘归尘,土归土,蝉蝉不要伤心了。” 他的声音平和温柔,听了便让人安定下来,殷芜的泪却没停,反而更加汹涌起来,她哭得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,小脸埋在百里息的肩膀上,将他肩头的衣服都哭湿了一片。 “阿娘去了,再也没有人……没有人对蝉蝉好了。” 百里息将下颌放在她的头顶,慢条斯理的“嗯”了一声,柔肠百转。 “以后息表哥对蝉蝉好,再也不让蝉蝉自己在夜里淋雨,将蝉蝉保护好,再也不让别人害蝉蝉了,”他低头,用鼻子蹭了蹭少女满是泪水的颊侧,“蝉蝉不伤心了,好不好?” 殷芜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,似两汪深潭,心便“扑通扑通”跳得厉害,她本是想让百里息对她心生一点愧疚,方便她日后行事,谁知竟有意外之喜…… “好不好?”他又问。 “好不好?”他问以后护着她,对她好,别伤心了好不好。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,殷芜却能清楚听见自己乱了的心跳,她于昏暗的床帐中仰头看他如见神明,他的眼神清澈又温和,像是日出之前的海。 少女轻轻点头,柔顺地将脸贴在他的心口,玉臂一寸一寸环住他的腰,声音似雾似露,“息表哥会一直对蝉蝉好对吧,永远永远护着蝉蝉吧?” “会。” 后半夜外面的雨声并未停歇,床帐却隔出了另一片缱绻的小天地,殷芜睡得很安稳,偶尔迷糊时,百里息便轻抚她的脊背,于是又沉沉睡去。 一觉睡到天亮,殷芜伸手便摸到一片衣角,睁眼便见百里息倚坐在床边,手中拿着本书正看,床帐被熹微晨光映照成半透明,百里息又散着头发姿态慵懒,实在是有些……过分像仙人了。 “醒了?”他放下手中的册子,手指探过来摸了摸殷芜的额头,“可还难受?” “好多了。”殷芜鼻音有些重,借着百里息的扶助起身,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,“就是头还有些晕。” 百里息让她缓了缓,再次拿起方才在看的书册,问道:“怎么忽然想起要抄《往生经》了?” 殷芜这才看清他手中的册子,正是那本自己还在抄的《往生经》,便伸手将那书册抽出来搁在枕边,心绪似是不佳,“近日总梦见母亲,想是她心中有怨气,所以才替母亲抄经。” 少女眸中似有雾气,又因病着显得人苍白羸弱,真是我见犹怜。 阿娘去了,再也没有人……没有人对蝉蝉好了 百里息想起昨夜里殷芜说的话,忽伸手拉了拉殷芜的长发,“你不是孤身一人,暗阁已查到了你生父的消息。” 殷芜心跳忽然加快,那本是她胡诌的话,并未想到真能查到,此时且惊且喜,甚至有些害怕往下听。 百里息知晓她近乡情怯的心思,快速道:“你父亲应该是先前被送进灵鹤宫的黎族奴隶,名叫郁岼,前圣女有孕之后,天权长老欲杀宫中的黎族奴隶,郁岼和其他奴隶在押送途中遇到暴雨山洪,行踪自此消失。” 殷芜呼吸漏了一拍,百里息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,“没事的,别怕,那场山洪实在太奇怪,应该是人为,而那些奴隶的尸体也未被发掘出来。”